玉秋到了亚丽所在的地方后,便开始出去找工作,那儿虽然也是乡镇,可大大小小小的厂子星罗棋布,几乎家家户户都搞针织,并且靠针织致了富,不但每户人家都盖起了小洋楼,而且有的人家还买了汽车。
虽然那儿人很富裕,但工作却并不见得好找,因为是那个行业的淡季,她找了三天了,还没有一家要人的,亚丽要上班,也没时间陪她,她只能自己瞎摸着问。可问来问去的,总也找不到要人的地方,那天她一口气进了十几家厂子,可人家要不是当家的厂长不在,就是人家不需要人,还有的厂子有狼狗,她就不敢朝里走。
这天,她转来转去的,工作没找到,却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亚丽厂子所在的位置,本来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迷方向,这一迷,就更找不着东西南北了。别人说向南或向北,她根本就搞不清南北在哪里,问了哪是北方后,当时清楚了,可拐两个弯就又迷了。本来女性的方向感就差,这样她越走越迷糊之后,看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她心里便开始凄惶,有很虚的感觉,转了一天,她又累又饿的,也走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好想大哭一场,但是却又哭不出来。
街道旁边有一个炸爆米花的,一手摇着小圆锅的手柄,一手在拉风箱,看见这熟悉的一幕,她便想起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童年来。小时候,遇到有炸爆米花的到村子里来,那是她最高兴的时候,是拉着母亲的手欢天喜地的时候。可是今天,在异乡的黄昏里,家和亲人却是那样的遥远,遥远的好象在另一个星球上一样,虽然她离开她们才几天的时间,
炸爆米花的人让她感到亲切,坐了一会儿,她上去搭腔,却是一口外地口音,对方说的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她本来是想问路的,但看这个样子,她只得另找其它人再问了。
一边走着一边问着、摸索着,她终于找到了亚丽的厂子后,看见看门的老头在门口站着,她又不敢进去了。因为亚丽厂里规定,不允许留宿外人,前天刚有一个姑娘因为留宿亲戚,被辞退了。其实辞退的更主要原因是他们是淡季,不想养太多的人,所以对违反规定的便毫不客气了。这事使玉秋很惶恐,住在亚丽那儿,她象做贼一样,大气都不敢出,总怕别人发现了给亚丽招惹麻烦。
这使她迫不及待的想赶快安定下来,哪怕工资低点也好,她实在不想给亚丽增添负累,当初借人家的钱还没还人家,如果现在因为自己再让亚丽把工作也丢了,那就太对不住人了。这样想着,她感觉莫名的惶恐、没有着落,整个人都虚空虚空的,早上醒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我在哪儿呢?”本来,她在这儿就迷方向,常常早上出了屋门,看见太阳在北边挂着,晚上回去,太阳却又到了南边。离开熟悉的家乡和熟悉的地方,她就象一颗浮萍一样失去了根、失去了可以依附的东西。她感觉自己象飞絮和浮萍一样的飘,同时也感觉自己象飞絮和浮萍一样的贱。在学校时,她是校花、是名人,在村庄里,她是大家都熟悉的人,大家都知道她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是,她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她,她的生与死、喜乐与哀愁,与别人没有任何的关系,除了亚丽这个唯一的熟人外,别人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这使她有找不到自己、很没价值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低贱和渺小,渺小到还不如人家一只猫狗有价值。
在亚丽的厂子外转了好几圈,瞄到看门的老头进屋了,进厂的人也多,她便也混着进去了,亚丽看见她,也很惊喜的样子,说前时这里刚发生了一起命案,她很担心她,看见她回来,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的同室给介绍了一个厂子,”这使玉秋好不高兴,真想对天磕头致谢,此时此刻她觉得,除了家人外,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亚丽对她更亲的人了。
安定下来后,玉秋为农村也这么富有而感到吃惊,她原以为农村是“贫穷”的代名词,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富裕的农村。想到人家都可搞针织致富,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呢,她问人家销路、问人家技术、问人家货源,可是当她得知一台机器就需要几万元时,她傻眼了。
厂里活不累且很有序,第天8小时工作制,吃住就在厂里,玉秋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时,拿着自己生平第一次挣的钱,她给父母各买了件衣服,又给自己买了一些科学致富的书籍。
在这儿呆了一段时间,还了亚丽的债务,她又攒够了几百元钱后,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回去了一趟,惹的金萍她们都对她漾慕不已,二能媳妇听说玉秋穿着双三十元的高跟鞋,专门跑过来看了,还撇嘴说到:“三十元就买了双这样的鞋,穿上象驴蹄儿似的,嘎噔嘎噔响,还不能干活儿穿,真是糟蹋钱财”。说得玉秋哭笑不得,二能媳妇走后,玉秋把自己积攒下来的几百元钱交给母亲。本想母亲会很高兴的,谁知母亲却又念叨她的亲事,吓得她赶快去找金萍去了。
玉秋一段时间不在家,才知金萍家发生了好多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先是因宅基地她爹和赖孩儿家打了起来,赖孩儿弟兄四个,人多势众,把金萍爹打得躺在床上半个月起不来,接着计划生育又开始了,又把她家拉了个净光,甚至锅碗都给拿了。金萍妈又气又急的,觉得一切祸端皆因自己生的是丫头而不是小子,一急,竟然把老鼠药放进饭里让金萍姊妹几个吃,刚好被金萍爹看见,才避免了一场大祸。金萍妈本想毒死这几个闺女,再生时计划生育就不罚了,却不想落了个身败名裂,别人告诉她她这样公安局知道会把她抓走的,她就被吓坏了,变得晕晕乎乎、痴痴呆呆的。看着昔日里能说会笑的金萍妈变成这个样子,玉秋说不出的难过。
地里活儿依旧很忙,父母依旧很累,看着黑瘦的爹娘,玉秋既觉难受又觉得无能为力,“都是农村人,为什么人家生活那么富裕、那么轻松,而自已家的人却活得这般劳累辛苦而又贫穷呢?”不由自主地,她总是拿她所在的那个地方和自已的家乡比,而一比她就难过,“为什么人家可以生产商品致富,自己就干不成呢。”她问自己道。
金萍爹看玉秋这次出去,拿回来几百元钱,便问能不能让她家金萍也跟玉秋一块出去,却忘了前段时间大家在村头议论女孩家到外面打工有多不好时,他反对的声音最高,玉秋爽快地答应了,其实到那儿能不能进厂,她心里也没底儿,但能拉金萍家一把,她是很愿意的。得知自己也可以出去,金萍高兴的不能行。
带着金萍上路时,亚丽直埋怨玉秋自找难受,几个人坐上车,买票时发现坐在她们旁边的两个妇女和她们是同一站下车,几个人便攀谈起来。原来这两个妇女是做小百货生意的,这次是去她们所在的地方进童帽,这使玉秋心里忽然一动,她们可以做生意,我为什么就不能呢,这样想着,她便仔细问起帽子的差价来,当她听说一顶帽子可赚一块多时她心动了。
到了厂里,她详细咨询了帽子的价钱后,发现有种帽子她进货的话价格要比那两个女的更便宜,只合七角钱一顶时,她大为心动,让金萍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她便又回来了。
到家又一看,家里根本就没有这种款式,并且现有的款式都卖两块钱一顶,看到这种情况,她决定进一批,和父母商量了,也都同意,母亲把钱给她缝进裤腰里,她便来了,一路上她考虑着,先买500顶,卖卖本钱多了再多买一些,这样跑几趟自己便发大财了,她甚至想到,等赚了钱,自己也买台针织机,以后家里就不用再种地了,父母也不用再受罪了。
到了厂里,刚好有一批货底,恰好又是自己厂里的员工买的,都是熟人,厂里便以成本价卖给她了,直接买好帽子,玉秋第二天便背着帽子返回了。经过县城时,看城里人那么多,她决定在这儿卖两天试试看。恰好县城里明天要开展销会,
第二天,她早早地来到会场,会上卖东西的都已来了,搭架子的、摆货品的都正忙活,玉秋看了一个空地,便把东西放在了那儿,谁知旁边一个老头却说:“这儿有人”,她只得背起袋子再寻,又寻了一个空地方,刚放那儿,旁边又有人说:“这儿有人”,她只得再过去,心里感叹着做个小商贩也这么难,又转了几圈,才知道位置都是人家前几天占好了的。眼看着别人都摆好货、安闲的站在各自的摊位后等生意,唯独自己背着个袋子还在转悠。她不禁有了孤单的感觉,又转悠了一会儿,展销会上的人渐渐的越来越多,象蚂蚁窝里的蚂蚁一样,你挨着我,我挤着你,玉秋背着那袋帽子,本身就不胜重负,在人堆里更是被挤得趔趔趋趋的,虽然那一袋帽子压的她直不起腰,但是她并没有感到不可忍耐,因为这一麻袋东西对她来说,背在背上不禁是帽子、更是希望。
在会上转了几圈后,实在找不到位置,她便在街道的未尾停了下来,铺了块塑料布在地上,把帽子摆上后,看着自己这个小的恐怕在展销会上要属第一的摊位时,一阵强烈的自卑感忽然的涌上了她的心头,“小商小贩吧,还是个最末流的小商贩”,这样想着站在那儿她不仅有些无地自容。“管它呢,头三脚难踢,哪儿会有不经磨难就成就事业的、伟大都是孕肓在渺小之中的”,她正这样安慰自己时,有两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路过她的摊位,蹲下来看了后,买了一项,这一顶帽子使玉秋喜不自禁,刚放这儿就有人买,说不定今天一天就能卖完,如果我以后成就了大事,说起来还是靠这500顶帽子起家的,还是一本光荣史呢,她正想入非非时,不妨却看见陈红莉和几个女孩说说笑笑的过来了,吓得她慌忙的藏了起来。
看着陈红莉过去,她喘了口大气,又站到了自己的摊位前,会上的人越来越多,买帽子的也越来越多,因为刚入冬,需要帽子的人多,也因为她的帽子款式新颖、价格便宜,到天黑时,她的帽子竟然卖了三分之一还多,接下来她又卖了两天,待展销会结束时,她的帽子也卖完了,算算帐,竟然挣了一倍还多,揣着这些钱,她心里那个高兴啊,真是没法形容。本来她是想回家向父母报个喜讯的,但是算算回家又得耽误两天,赚钱心切的她也不回家了,直接买了张车票就又去了批发帽子的偃市,到了厂里,厂里人说这种款式的帽子断货了,因为最近绒线涨价了,她如果想要,需要再等几天,并且价格也不会象上次那样低了,因为上次是货底,处理给她的。赚钱心切的玉秋,觉得自己在这儿等一天就损失一天,别说涨价她不愿等,就是不涨价,她也不愿等。看自己的厂子没合适的货,她便去其它厂子找,却都说绒线涨价了,要1.3元一顶,她觉得比自己上次进的贵了快一倍,不愿要,厂家的人就劝她进些别的款式,说可以给她优惠很多,她就倾其所有的进了一批其它款式的、价格更便宜的帽子。
来到县城,上次开展销会的地方这次正在开万元户表彰大会,她便去了服装市场,服装市场里都是固定的摊位,她象上次一样,转了好长时间也找不到一个空闲的地方,她就想:“待再进两次货,钱挣多了,就也在这儿租个固定的摊位,省得每次都这么难”。
又转了一会儿,看见一个卖袜子的地方不很拥挤,玉秋便和那摊主说她卖的是帽子,帽子正好和她的袜子搭配着卖,那个妇女总算答应让她放在那儿了,把帽子摆好后,好长时间过去了,不但没人买,甚至连问也没人问了。这使玉秋很是着急,待到快散会时,才有人买了一顶。一天才卖一顶帽子,她不禁有些失望,看看别人都开始收摊,她知道自己把钱都进成帽子了,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不敢乱花,就把帽子装了装,也不住旅社了,直接去亚丽的姑那儿住。晚上她向亚丽姑姑诉苦时,亚丽姑姑说也许是服装市场不合适吧,这句话又给了玉秋勇气。
第二天,她没去那个服装市场,而是赶到城西一个展销会上,煞费苦心的又找了个卖袜子的搭伙计,一心一意的等着顾客和买主,可谁知有人问,却没人买。等到中午,人家卖袜子的已卖了好多双了,她的帽子还没卖一顶,又有人问时,玉秋恨不得上去拉住他的胳膊让他买一顶。那卖袜子的看她半天也没卖一顶,稍闲时便问她道:“姑娘,你这帽子在哪儿进的呀”,“在偃市”,“你怎么进这种帽子呢”,“这帽子怎么了”,玉秋惊奇地问,“这种帽子早已过时了,现在谁还戴呢”。一时玉秋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妇女看着她发愁的样子,又好心的对她说道:“卖东西你得品种多、花样新,才能吸引人家来买,你看我虽然只买祙子,但我这一箱祙子花样有几十个,什么样的人来买,都能挑到自己中意的。另外,你得会说,你只知道给人家拿的挺热情,可人家不买,你忙也白搭,他试的时候,你得夸她小孩戴上如何好看,这帽子如何实用,说得她把钱掏给你,你把东西卖出去才行”,“上次我也是这样卖的,就很好卖呀” ,“你上次的帽子和这次帽子一样吗”“不一样呀”“那就对了,东西好卖时你不用太会说,但东西不好卖时你就得会说了”,卖袜子的一席话说得玉秋又打起了精神,“原来这也有学问”,她不禁感叹到。
上午卖了两顶,下午便再也无人光顾她的小摊位了,玉秋无所事事地站在那儿,看见对面一个妇女把自行车半靠在身上,正扭脸买东西,有两个青年大摇大摆的过来,伸手便把自行车把上挂着的黑包拿走了,就象拿自家的一样。玉秋正看着,旁边卖工艺品的对她说道:“小心你的钱包儿,这儿的小偷多的成群结队?”那个卖东西的正说着,忽然他旁边摊位上的人一边说着“来了,来了,快收,快收”,一边呼呼啦啦把铺垫小商品的布四角一兜,掂上就跑,象逃命似的。这边卖袜子的一听,也要逃,由于太慌,她那没包紧的袜子掉了一地,她也不管了,只管窜了。此时玉秋再看其他商贩,全都和卖帽子的一样。仅仅几分钟的功夫,街上便若狂风横扫落叶一般,摊位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一个卖水果的,动作迟缓了点儿,还没及跑远,几个穿制服的人便赶过来了。只见他们气势凌厉的到了卖水果的跟前,抓住他的三轮车便要没收。那卖水果的被吓的面孔发青,死抓住三轮车不放。争夺撕抢中,苹果被扔了一地,满地乱滚。看着眼前这一幕,玉秋想起刚才小偷那旁若无人、大摇大摆的样子来。忽然便觉得,卖水果的还不如做小偷的,同时也觉得,这些穿制服的对商贩下的功夫比对小偷下的功夫要大的多。正站在那儿这样想着,一个城管向她奔了过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城管管治的对象,才回过神来,也不管摆在地上的帽子了,抓起袋子就跑,慌乱中鞋子也跑掉了,她也不敢穿,就那样赤着一只脚只管跑。那个城管到了跟前,看见这些款式过时的帽子也不值钱,便用脚踢了两下,把整整齐齐摆在地上的帽子踢得一地翻滚、四处乱滚之后,骂骂咧咧地走远了,玉秋这才敢拐回去把鞋给穿上,把地上乱滚的帽子给捡起来装好。
收摊后玉秋没再去亚丽姑姑那儿,坐上三轮车便回家了,她觉得家里没有城管,卖多卖少不会有这样的惊吓和狼狈。
回去的第二天,她便准备去赶汝河南边的会,父亲说:“近村也有会,干吗要跑那么远呢”,“西瓜在那儿都比在咱这儿好卖,说不定帽子也会比在咱这儿卖的快呢”,玉秋是这样回答她爹的,其实这只是其中一条原因,对她来说,另一条重要的原因是那儿没有同学没有熟人,不至于让她感到难堪和羞愧。“那你过河时,千万要小心”,她爹交待她到。
第二天早上,天还黑乎乎的她就起来,她妈给她烙好馍,她带上便启程了,骑自行车远比拉架子车要轻松得多,天蒙蒙亮的时候玉秋就到了河边,河水哗哗的流着,她脱了鞋挽起裤腿就推着车子下了河,上次过河的时候,她是坐在车上过的,虽然也害怕,但到底没有涉足水中,这次自己下到河里她才知道,水剌骨的凉,站在河中,她被水流冲击得左摇右摆、站立不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到了岸上,玉秋松了口大气,待要穿鞋时,却发现鞋只剩一只了,那只鞋不知什么时候已丢河里了,“天,只这一只鞋可如何办呢”,赤脚站在河边,四顾无人时,她真是绝望透了。站了半天,过来一对赶着驴车、也要去赶会的夫妻,刚好带着胶鞋,总算救了玉秋的急。夫妻俩告诉玉秋,再向东走一点,有一座小桥,自行车可以过,回来时就不用再趟河了。
跟着那对夫妻来到会上,时间还早,她先找到一个卖鞋的买了双布鞋,把胶鞋还给人家后,又找到一个卖袜子的,把摊子在她旁边铺开摆了起来,刚摆好,又来了一个卖老鼠药的,摆在她的右边。过了一会儿,人渐多了起来,卖鞋的、卖皮带的、卖老鼠药的都开始忙活起来,尤其是卖老鼠药的,面前、背后到处都堆着、贴着一大堆晒干的死老鼠皮和老鼠药,还拿个锣,一边敲一边叫,聒噪的玉秋耳朵都疼了,人家生意都不错,唯独玉秋没有几个主顾,这使她很是着急,看她着急的样子,卖老鼠药的对她说到,“货卖堆山,你看我虽然是卖老鼠药的,但我这药和死老鼠路过的人就是不买,他们也要扭头看看,人呀,干啥说啥,卖啥吆喝啥,做生意,你得会招徕人气,你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儿,摊子又不大,谁注意你呢”,玉秋想想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便鼓足勇气拖着长腔喊了一声:“卖——帽子”,“哎,一听你这腔口,就不象做生意的”,卖老鼠药的惋惜地说到。“要不,你看好摊子,我替你吆喝”,玉秋高兴的答应了,卖老鼠药的便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叫道:“袜子、帽子,袜子、帽子,成套买的便宜”,没想到这一招果然见效,有几个妇女围了过来。
一会儿,玉秋就卖了七顶帽子,这使她很是高兴,可清闲时一点数儿,她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总共卖了七顶帽子,就丢了三顶, 这使她心里象猫抓似的难受,三顶帽子,单本钱就好几元呢,够自己吃好几顿饭了,自己跑这么远,还没挣住钱呢先赔了,这使她很恨那偷帽子的贼,同时也很恨自己没看好。
玉秋心情很不好的坐在那儿懊悔着,下午整整半天,她只卖出三顶,这使她很是失望,看看天也不早了,她再也无心卖了,收拾了东西便走了。
到了河边时,她照着那对夫妻说的向东走了一点,那里果然有一座桥,可到了桥头她才知道,这桥是收费的,因为桥头有一个茅草屋,屋门口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小孩过河五毛,大人一元,自行车二元”。玉秋犹豫了,想想自己一天卖了七顶帽子,丢了三顶,挣了五块钱,交会费二元,买鞋四元,如果再交二元过桥费,那不赔得更多了吗?这样想着,她挽起裤腿便推着自行车下了河。到了河里,她才发现,这段水流好象比她来时过的那段更急,走了几步,看着哗哗流个不停的河水,她有些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这时她有点想回头上岸,可想想回去还得花2元过桥费时,便对自己说到“来时不都过来了吗,难道这条就过不去?”,便咬咬牙,只管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去。她不知道的是:这段河水虽然与来时的那段相距不远,但这段的河水比那段要湍急得多,也深得多。她一步一摇的向前走着,不但被那湍急的河水冲得左摇右摆地,而且愈向河中间走水愈深、冲击力也愈大,自行车被冲得直向一边倒,玉秋竭尽全力地抗拒着水的冲力扶着自行车,心中不住地给自己鼓劲,“要坚持住,千万要坚持住”,硬撑着走了一会儿,到了河中间,河水的冲击力更大更猛,她有些力不从心了,一个趔趄,便连人带车向水中裁倒下去,“救命呀”,她刚喊出一声,就被水卷裹着冲跑了。
看桥人在茅屋里听到呼救声,慌忙跑了出来,看到了在水中挣扎的玉秋和她紧紧抓着的自行车,跳下去把她救了上来。带着一袋湿帽子和一身的水,她凄惶的回到家时,外罩已经干了,天也黑透了,看着家里还余下的一堆帽子,她直想把它们抓起来扔出去。看见她回来,她爹妈关切的问她卖得怎么样,她应付了两句,便忙进屋睡了,她怕他们失望,更怕他们知道,自己为此差点送命。
接下来,她又赶了好几个会,可一个比一个让人失望,父母终于知道了帽子不好卖,也都出去卖了几次,可也是不行。看着一大堆帽子,玉秋愁得睡不着觉,她情愿赔些钱,把它批发给别人,只要能处理掉就行。她灰心透了,她妈却恼火得不行,大骂玉秋是败家子、害人精、扫帚鬼、丧门星。
后来她父亲发现北边山里的人只图价钱不讲样子,便带着帽子去北山走村串户的卖,最后以四角钱的价格总算给卖完了,当最后一顶帽子卖完的时候,玉秋恶心得差点要吐血,自此后,谁一提帽子她就头疼。
有形的帽子卖完了,可她妈却给她戴上了一项无形的帽子和压力,天天说她除了会想法子折磨父母、葬送钱财之外,别的什么也不会干。母亲那喋喋不休的埋怨让她无法忍受,家里生活的烦重、苦燥更让她无法忍耐,她还想做生意,可父母死活也不给她出钱了,她想出去打工,父母也不同意了。
在家呆着,她的心情很不好,觉得天下的倒霉事都让自己碰上了,她十分落魄的同时,村子里其他人却好消息不断,先是春节里会强从外面回来,财大气粗的,要把自家的瓦房翻盖成楼房,惹得去他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再是二能的弟弟三能早几年因为和人打架打伤了人,躲出去几年,现在月月给家寄钱不说,过年时竟然让他父母没花一分钱彩礼,就给家里领回一个高高大大的壮实姑娘,乐得他父母嘴都合不拢了。玉秋不知道他们的运气怎么那么好,有什么决窍,都碰上那么好的机会。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会强当初出去时,一直找不到活儿,没办法便在水果批发市场蹬三轮给人拉货,后来慢慢的有点积蓄了,便也批发点水果去卖,再后来他见批发水果的生意很好,便也冒险去批了一车,没想到一趟下来,竟然赚了一万多,他便接连跑了几趟,结果趟趟都赚了个盆满钵溢的。现在,他不禁把当初养鸡时欠别人的帐全都还了,而且还要给家里盖楼房,据村里人传言,他现在腰包里至少有十万元,因此,曾被他爹担心说不来媳妇的他这下子成了香饽饽,天天都有人去他家提亲。
还有三能,出去什么都干过,在建筑队提水泥、在饭店洗盘子刷碗、在市政服务公司通下水道,给卖羊肉串的串羊肉,城市里的脏活累活他几乎都给干完了,他本想辛苦两年,攒点钱回来讨个媳妇的,没想到在给卖羊肉串的串羊肉时,发现羊肉串生意那么好,便也动了心,想自己干下试试,这一试便试出了名堂,不禁收入比给别人打工高十几倍,而且串羊肉串着串着串住一个姑娘的心。
看到别人出去发了财,村里没出去的人便也动了心,一时间,封闭的村人一下子便开放了许多,都一反常态,争着让自己的孩子出去,甚至有些女孩子想出去,父母也不那么反对了。玉秋呢,本就不愿在家呆,这下子看别人在外面都遇到了成功的机会,她不禁眼红心跳,那天在路上碰见会强,她还说了几句漾慕他的话。
没想到,那么多人给会强介绍媳妇,他没看上,玉秋只和他说几句话,他却看上玉秋了,托着二能媳妇来提亲了,玉秋妈高兴得不行,玉秋却害怕了,一看老娘又想和她较真,她吓得马上又逃窜了,虽然会强现在是发了点财,她也很佩服他百折不挠的精神,但真论起婚嫁来,她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另外,她的目标也比会强高远多了,她不但想发财,还想有社会地位,对方还得有文化,还得能与她心心相印谈得来……,说到底其实她就想找个象高俊伟那样的,如果不是双方有差距,她自卑担忧,其实高俊伟就是她最理想的对象。
看到闺女又抗婚不辞而别,她母亲也很伤心,觉得这是个她管不了的犟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