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出生才两天的男婴,面容清秀,身上的红色还未褪去,因为手只有两个指头,脚也发育不健全,他被父母遗弃在路边的草丛里,被好心人捡了,抱到了收养弃婴的袁历害这里,袁历害也不富裕,在那低矮的窝棚里,有几十个孩子,年龄从两天到二十岁,哪种都有,孩子也是形形色色的,有浑身雪白头发也是雪白的、有脑瘫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有头上长满癞疮流着脓的,有不能行走在地上爬的,也有聋子和哑巴,大凡常人所知道的残疾人,这里都有,当然了,也有健康的孩子。
窝棚很破也很暗,到处堆的都是别人捐赠的衣服,也许是气味的原因,有苍蝇在那里飞来飞去,因为地方狭窄,无论年龄大小,每张床上都有好几个孩子,尤其是那些刚出生的婴儿,这些刚出生的孩子,早年送来时还有健全的,但现在送来的,基本上都是有残疾的,有的失明、有的有心脏或者其它方面的疾病,轻者为豁子嘴,重者为不治之症。站在那黑暗低矮的窝棚里,看着那个刚被送来的无脚男婴哇哇哭着,挥舞着只有一个蒜瓣大小的小拳头,头在来回动着寻找母亲的乳头,寻找不到,便开始吸吮自己的小拳头,吮两下,就又开始哭,看他挥舞着四肢、无助软弱哇哇哭着的样子,我不知道同样是人的父母怎么忍心把他抛弃。他是这样的幼小,只有成人的鞋子那么大,虽然也有鼻子眼睛嘴巴,但是却没有意识,他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也找不到乳头了,他的母亲,那个生育他的、给予他生命的女人已将他抛弃,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那样的弱小和娇嫩,弱小到一阵风便可以夺命,娇嫩到稍微呵护不周,便有可能夭折,他不知道,他出生才两天,就被弃之旷野,象一棵草,或者说草也不如,因为对刚出生的生命来说,遗弃就意昧着死亡,他是那么的不幸,因为被遗弃,但是他又是那么的幸运,因为及时被发现,被送到袁大姐这里。他还不知道:这里,是他们残疾孩子的乐园,这里,是他们残疾孩子的大本营,在这里,没有歧视,没有遗弃,袁大姐会像亲生母亲一样对他,虽然这里孩子多的要命,虽然这里看起来象是人间地狱,但是,这里有爱,这里有亲情,有这两样,足够矣。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我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为那么多的弃婴,为那些要么没手、要么没脚,要么满头癞疮,要么脑瘫或豁嘴的孩子而哭泣,更为那些同样是人,但却做出非人的事情的弃婴的父母而哭弃,看着那一个个有问题的孩子的模样,人心都碎了,孩子——这个人世间最抓人心的字眼,最惹人怜爱的小家伙、这个上帝的天使、人间的尤物、可以给人带来无尽欢乐光明和希望、激发人们无尽爱心的小东西,这个承载着人们对未来所有希翼和愿望的小人,人们把人世间最美好的词儿都献给了他,譬如宝贝、宝宝、乖乖、甜心等等。但是,在这里,你看到的不是希望、不是美好、不是欢乐,却是无尽的忧愁、痛苦和折磨。因为这些孩子,可能是你一辈子的负担和债务,也可能是你一生都贫困、都不能幸福的根源,所以,他们的父母抛弃了他,也许是因为绝望,因为不能医治;也许是因为贫困,没钱医治。
人们不知道,那些小的孩子,尤其是那些刚被送来的婴儿,成活率很低,因为他们被遗弃时,一般都在野外,这在春季还好说,如果是在夏冬季,对于那么脆弱的生命来说,实在经不住这残酷世界的折磨,据袁大姐说,冬季有的孩子被抱来时,身上满是雪花,夏季有的孩子被抱来时,已经满身苍蝇,能成活下来的,都是些命大的,因为她这里条件也不好,就一个大点的窝棚,还漏雨,因为孩子多,照顾的人少,冬季里怕孩子蹬掉被子感冒,就用砖头压住被头,虽然衣服捐赠的不少,但钱还是很缺,她也无钱给孩子看病,虽然隔壁就是医院,并且是豪华的象宾馆一样的兰考医院,但有病无钱莫进来,正因为紧邻着这所医院,所以弃婴更多,好多弃婴就是在这所医院确诊后因为巨额的医疗费被遗弃的,虽然只一墙之隔,一边象天堂,一边象地狱,但这也不能怨医院的人,因为看不起病这是全国都存在的问题,这是体制的问题,而不是个别人的问题,只不过是兰考更穷,这些问题也许更突出罢了。虽然医院也有人说袁大姐在这里影响他们的形象,想把袁大姐赶走,但医院也有不少热心人帮袁大姐的忙,自私与无私、凶恶和善良无论在哪里都是有斗争的,这事情在兰考医院也一样。
虽然现在国家的医疗改革状况一直不理想,看病难的问题一直得不到彻底的解决,但可喜的是,虽然大病治不了,但是象兔唇这样的病好多地方已经给免费治了,袁大姐那儿的孩子就有十几个都是郑州的医院给免费治的,虽然其社会功效不是很大,但意义却是巨大的,这最起码表明,我们国家的医疗机构并不都是被钱驱使的,他们还是有良知的;大夫手里拿的并不全是宰人的刀,还有一部分拿的是救人的刀的。最近听说心脏病也可以免费治疗了,我长吁一口气,真希望国家的医疗改革速度能快点,让各个地方的医院不要象宾馆那么豪华、医药费也不要那么高,让普天之下,有病能医,有病之人,能在医院死去,而不要在家等死。更希望,优生优育的知识能象阳光一样普及到所有的乡村和偏僻的地方,还有那些要结婚的人群。当然了,更希望的还是,医疗保障能先覆盖住少年儿童和婴幼儿这个最需保障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