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庙堂里的神器
被千载供奉
我想区别于其它的黄土泥巴
做个精致、有模有样的自己
所以
身为黄土的我
决定选择做一件瓷器
一件造型优雅别致、外表精致细腻的瓷器
一件具有琥珀的剔透、玉石的光泽、宝石的颜色的瓷器
虽然我知道
想成为瓷器要被粉碎、重塑、研磨、烧烤、经受难耐的一切
同类说
你只是尘土，活在最低微的地方
不要妄想成为台架上的花瓶和瓷器
我说
为了梦想
我可以忍受一切
于是
我首先被粉身碎骨
土坷垃的粗糙和棱角已不复存在
原有的一切都被打破、粉碎
不管你多么的疼痛和不能接受
改变已经开始
然后我又被用水调和、搅拌、捏造、研磨
受尽了大多黄土不曾见过也不曾经历的种种酷刑
也脱离了黄土庸常的样子
具备了那么一点点胚胎的形状
然后
我被放到了高温的窑里开始烧制
这是我真正痛苦的开始
窑里千度的高温
让我不能承受
曾经有一块石头
在这里被烧成了石灰
出窑后被风一吹
就化为粉尘、随风而逝
也有很多胚胎
在成为瓷器的过程中被烧坏、烧残、变形
成了没人要的次品
最后被送到废品站或精神病院
在这个烧烤、煎熬人的窑里
我开始哭喊、开始挣扎、开始叫我的父母亲人救我出去
我说：我再也不想成为瓷器，再也不想上庙堂
我愿意做一块土坷垃
或一把黄土
我不要形状、不要精致、不要千古和永恒
我只要能活着就行
可是这时
亲人们已经听不见我的哀嚎、也见不到我的样子
我就在那千度高温的窑里苦苦地挣扎、撕心裂肺的叫喊
然后，我死了
然后，我又醒了
之后，又死了
我的每一个毛孔、骨缝和神经
都被高温烤炙着
已经开始变色、变化
原先疏松的结构和骨体组织
在这火焰的烤炙、历炼下
离泥土的性质和状态愈来愈远
当我死了一千次之后
我被人从窑里拿了出来
我终于变成了一件瓷器
姿态优雅、光滑细腻、色彩晶润
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很精致
和地上的黄土有着天壤之别
黄土漾慕我的精致，我漾慕黄土舒适的人生
“把这件瓷器让我看看吧”
一个人说到
有人把我递了过去
那人没接好
“啪”的一声，我被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我还未来得及进庙堂、上台架
就成了笑话
而不是传奇
这就是一个瓷器的一生
